澄江动物群化石发现地
1984年7月1日,一名年轻的中国学者,用手中的地质锤轻轻一敲,打开了隐藏在山间5.3亿年前的秘密,“生命大爆发”呈现在世人面前……
2008年5月的一天,我再次来到位于云南省澄江县的抚仙湖。
清晨,我伫立在抚仙湖畔。此刻的抚仙湖如美丽的少女,羞涩、多情、胆怯,在阳光的照射下,静静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湖面上似散落一层钻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水波不惊,光滑细腻的沙滩浴场,带给你无限的惬意和放松,在她的柔情面前,你恨不得化成一团水,融进凝碧滴翠的湖里,让身心在水中得到净化。
抚仙湖以她妩媚的笑靥,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我的目光顺着抚仙湖投向5公里外的一座小山包。
远远望去,这座小山包就像一顶毡帽扣在大地上,因此得名帽天山。不要小看这座其貌不扬的小山包,它的“内心世界”非常复杂。1984年7月1日,一名年轻的中国学者,用手中的地质锤轻轻一敲,打开了隐藏在山间5.3亿年前的秘密,“生命大爆发”呈现在世人面前……
“纳罗虫”在地质锤的敲打下终于露出了真面目,34岁的青年学者侯先光率先撩开了帽天山神秘的面纱
翻开地质界与古生物界的研究史,关于云南澄江动物化石群的研究文章不少。
1939年,战乱中的广东中山大学迁址帽天山麓,研究人员对帽天山地层产生了浓厚兴趣,进行了多次研究,终因战乱和条件所限,未有重大发现。1942年,何春范教授在帽天山进行了大量的地质工作,研究成果发表在《地质汇报》上,该成果介绍过澄江东山地层报告,也未有振奋人心的消息。之后不少科学家来到帽天山,试图探索到帽天山的“内心世界”,也都无功而返。
帽天山,谜一样期待人们破解。
1984年7月1日。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帽天山一片寂静。
山脚下出现了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叫侯先光,34岁,中科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助理研究员,跟在后面的是当地一位农民。
此时的侯先光心情与天空一样阴沉,每一步迈得都很沉重。与共和国同龄的他,20世纪70年代中期就读于南京大学地球科学系,1981年在中科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获硕士学位并留在该所工作。让他不安的是与他同期毕业的学友已经发表20多篇论文,而他仍一无所获。于是他独身一人来到帽天山,在帽天山野外工作了半个多月,除了重复前人的工作外,无有收获。
侯先光所以痴情于帽天山,源于对帽天山的早期了解。从大量的研究文献里他看到了“帽天山页岩含有低等生物化石和发现三叶虫化石”的字样。凭感觉他相信这里大有文章。
信心就是力量。半个多月里,他每天要爬3个小时的山路,要劈开3吨左右的石头。他确信功夫不负有心人。
下午3点,毛毛细雨仍下着。侯先光拿起一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敲打着,随着石头劈开两半,侯先光尖声叫了起来:“纳罗虫!”这一刻,他的双手是颤抖的,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深知,随着化石的发现,沉睡5.3亿年的寒武纪生物世界将展露在世人面前。
1985年11月,《中国古生物学报》首次向李世界宣布了这一重大发现,立刻在世界古生物界引起强震,被称为20世纪最惊人的发现之一。
人类远祖云南虫、寒武纪海洋霸主奇虾、现代昆虫祖先抚仙湖虫,或标志某种生态系统,或代表某个种系源头,或填补进化空白,件件都是宝贝
当我站在帽天山上,听到的信息是振奋的:1984年以后的10年间,来自10多个国家的50多位古生物学家,在帽天山地区采集了约5万块动物化石,这些动物化石分别属于海绵、腔肠、蠕虫、节肢、腕足等动物门类。有的动物化石因前所未见而无法分属,只好以采集地命名为帽天山虫、抚仙湖虫、跨马虫等等。
今天的帽天山已成为国家地质公园,温家宝总理亲自题词:“要保护澄江化石群,保护世界化石宝库,保护这个极具科学价值的自然遗产。”
地质学家告诉我,在地球的生命科学史上,寒武纪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
时光可以将我们拉回到5.3亿年前。那时这里是一片海洋,在茫茫的大海里,很多小虫子悠闲地游动着。它们没有骨骼,没有四肢,靠体内的液压伸缩躯干,如蚯蚓爬行一样。
澄江动物化石群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澄江化石博物馆馆长陈爱林无疑对这里最有发言权:澄江动物群研究中极重要的成果莫过于发现了包括人类在内的脊椎动物的祖先——云南虫。凡是了解云南虫意义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它可是5亿多年前人类的始祖!云南虫的发现,使脊椎动物在地球上出现的历史又往前推进了1500万年。云南虫是无脊椎动物与脊椎动物之间最典型的过渡型动物。它的发现使科学家们在为脊椎动物寻找源头时有了进一步的线索,虽然一时还无法明确指出脊椎动物演化的起点在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5.3亿年前它们已经出现在地球上了。人们普遍认为,云南虫是最早落户地球的脊椎动物。
博物馆里有一块奇虾的标本。虽然年代久远,但其面目清晰可辨。奇虾是寒武纪早期巨型食肉动物代表,它的个头在两米以上,而当时的生物都只有几毫米、几厘米,可见奇虾是当时的“巨无霸”。陈爱林告诉我们,奇虾平时潜伏在海底,吞噬的对象一般为大型水生动物,对小型生物不构成威胁。奇虾的出现,标志着金字塔型的生态系统及食物链的确立和完善。而抚仙湖虫则为澄江动物群独有,体长为10厘米左右,属真节胶动物中较原始的类型。传统看法是,昆虫起源于节胶动物多组类,但抚仙湖虫的发现使这一传统看法受到挑战,很多特征表明,抚仙湖虫是昆虫更远的祖先。
更让人叫绝的是,这里的很多化石栩栩如生,清晰可辨。很多动物的软体组织如肠、胃、口腔等都可辨别,这本身又是一个谜。
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对达尔文进化论的“渐变”论点提出了挑战,虽然目前科学家们只是证实了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存在,但随着研究的深入,地球生命科学理论将更加丰富和完善
19世纪30年代,英国科学家达尔文进行了大量科学考察后创立了著名的生物进化论,其中核心论点是生物物种逐渐变异说。
这一观点迅即得到世界科学界的认可,并广为传之。但达尔文亦发觉了这一观点之不足,他在著名的《物种起源》里预言:今后如果有人对我的理论进行挑战,这很可能首先来自对寒武纪动物突然大量出现理论的解释。
翻开地球早期生命演化历史,科学家们发现,早期生命演化并非完全按照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的顺序发展。他们的依据是,地球已经有46亿年历史,在38亿年左右,虽然有一些菌藻类低等动物在海洋里面存在,但纵观整个地球仍是一片死寂,只有到了寒武纪,也就是说到了5.3亿年前,海底生物突然大量增多并迅速丰富起来。科学家们预言,包括人类本身,都起源于那次生命大爆发。
为了找到生命大爆发的根据,各国的科学家们进行了艰苦的探索。1909年,在加拿大北部的布尔吉斯,科学家瓦尔克特偶然发现了一块奇特的化石,进而发现了轰动世界的布尔吉斯页岩化石群。在那里科学家们找到了距今5.15亿年的古生动物化石,如微网虫类、腔肠类等动物化石,使地球上生物化石门类从20多个增加到40多个。而澄江动物化石群的发现大大丰富了生命大爆发的根据,为研究这—现象提供了更好更丰富的佐证。
让人们感兴趣的另一个话题是,澄江动物化石群是如何保存下来的呢?
按照一般的观点,动物尸骸极易腐烂和遭到破坏,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得以保存成化石。陈爱林介绍说,寒武纪时期,帽天山一带为海域,澄江为海域在滇中隆起的扬子浅海区,靠海岸较近,容易聚集泥质沉积物,温暖的气候使海水矿物质非常丰富,导致水母、节肢动物大量出现,形成生命大爆发。后来这些动物被突然而至的洪水或其他意外性涌来的泥质沉积物掩埋,此后海水渐渐退去,泥质沉积物将动物尸体与空气进行了隔绝,最终形成现在的化石。
科学家们如今认为,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实际上并不是瞬间的爆发性变化,而是一种生物突变的过程,在地质时代上,它的相对时间极短而已。例如,澄江古生物的突发性演化,大约只有1亿年的时间,这在地球历史上的确只是短短的一瞬。
在达尔文时代,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确是个极大的难题及挑战,大家以为无脊椎动物就是地球史上最早出现的生命。寒武纪大爆发作为最典型的案例证明了大突变的存在。澄江动物群所展示的演化模式与达尔文所预示的完全不同,它不但证实了大爆发式的演化事件在5.3亿多年前确实曾经发生,而且在短短的数百万年期间,几乎所有现生动物的门类和许多已灭绝了的生物突发性地出现了。在这一个瞬间性突发的事件中,所有现生动物门类的结构蓝图就已建立,另外还有20余个已经灭绝了的生物种,与现生动物的分类系统没有任何关联。澄江化石群代表了寒武纪大爆发在短时间内进化成果的最为完整的化石记录,对描绘寒武纪生命大爆发所引发的生命多样性起着任何其他化石产地所不能代替的特殊作用。
今天的澄江动物化石群已成为国际上研究寒武纪早期生命大爆发事件的一个独特的科研窗口,是我国拥有的国际级科学财富,在这里有许多谜团需要解决,有很多鲜为人知的东西需要解释。不要着急,我们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头,只要沿着正确的路子走下去,谜团一定能破解。